近日重回故鄉(xiāng),坐在再芬黃梅公館,聽著原汁原味的黃梅戲:“茶歌飄四方,飄在人心上。你是山野吹來的風,帶著泥土香……”
晚上的節(jié)目有《女駙馬·洞房》《對花》《鬧黃府》等,雖然只是一些折子戲,但唱念做打,清歌檀板,別具情味。一直嗔我說話“土氣”的閨女,也攀著我要學黃梅戲呢!
我的故鄉(xiāng)在青陽縣,距離安慶還有段距離,但一度屬于安慶地區(qū),流風所及,鄉(xiāng)民的言語中也彌漫著黃梅的韻致。自小就在這樣的空氣中濡染,雖輾轉(zhuǎn)異鄉(xiāng)多年,但甫一開口,“黃梅腔”的標簽便貼過來了。
在故鄉(xiāng),上至須發(fā)盡白的老者,下至口齒不清的童稚,隨口哼唱一段“樹上的鳥兒成雙對,綠水青山帶笑顏”,一點也不奇怪。母親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,但并不妨礙她對黃梅戲的熱愛。每次回家,坐在火桶里嘮嗑,說起《五女拜壽》《小辭店》《打豆腐》,興致不知有多高。姐姐更是戲迷,什么《天仙配》《女駙馬》,她差不多能全本唱下來的,每次去歌廳,她點的一定是黃梅戲。
讀小學的時候,有很長一段放牛的經(jīng)歷。每次帶著我們放牛的是一個“殺豬佬”,年頭年尾他幫鄉(xiāng)民屠殺牲口,平時的職業(yè)就是給生產(chǎn)隊放牛。殺豬佬有一副好嗓子,每次在山間唱起黃梅戲,都如山鳴谷應一般。老人們說,殺豬佬的媳婦就是他用黃梅戲“唱”來的,長得水靈白凈,好像還是嚴鳳英的后人。遺憾的是,老人家前年已經(jīng)過世,那白云繚繞在山歌聲中的日子再也回不來了。
農(nóng)閑時節(jié),經(jīng)常有戲班子到村里演出。一般是家庭作坊,十來個人,分住在村民家里。夕陽西下的時候,他們就借女人的鏡子開始敷粉貼面,描眉畫眼。我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,什么勒頭、貼片、戴頭面之類的物事。晚飯一過,曬場上鑼鼓輕點,管弦嘔啞,不一會就咿咿呀呀地唱起來。唱到夜深的時候,天上繁星閃爍,地上群螢亂飛,人們總情不自禁地放聲高唱,你來我往,此起彼落,一天的勞乏也便煙消云散。
因為這樣的黃梅情緣,我對中國古典戲曲很有好感。讀大學時,手抄過古典四大名劇,包括王季思、徐朔方等人的注釋;后來,走到任何一個地方,我都會搜集有關戲曲的各種資料,至今猶記得在舊書攤入手《中國古典戲曲論著集成》《六十種曲》等書時的悸動;我甚至挎著隨身聽跑公園、進劇團,跟在大家后面學唱黃梅戲……
去年新春聯(lián)歡的時候,我給同事唱了一曲《天仙配·到底人間歡樂多》,大家驚嘆于我還有這樣的“本事”。其實,他們體會不到的是,身在異鄉(xiāng),我那郁積心中的鄉(xiāng)愁?。?/p>
往事悠悠,轉(zhuǎn)身已是半百之年,重新回到故鄉(xiāng),已經(jīng)很少聽說戲班劇團巡演了。母親想看戲,也只能在冷冰冰的電視前,寂然凝坐。于是,坐在并不空闊的戲館里,聽到鄉(xiāng)音流淌,禁不住熱淚盈眶——我知道,我的根在這里!
(作者單位系安徽省含山縣第二中學)
《中國教師報》2019年05月22日第16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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